《深海浅说》| 海底是漏的

风风1号

意大利科学院1994年在罗马举办过一次针对海底的国际研讨会，以“海底的观测、理论与想象”为题，把诗人、哲学家、作家请来，同科学家一起参加圆桌讨论，从海盆成因到深潜思维进行自由畅谈。

如果读者你也在场，你会说些什么呢？猜想你看了上面两节后，可能会说这样一句话：“海底是漏的。”真的，海底真的是漏的。因为从海洋底下真的有流体在跑出来。大洋的中央多热液，大洋的周边多冷泉，但是数量都不算大，数量大的是海底下面的地下水。

海底是漏的：各种流体从海底向上进入海洋近岸海底尤其是河口附近的海底，常有海底地下水渗出。香港的吐露港把污染源都切断了，但是海水还是被污染，原来污染来自海底的地下水。陆地上的水除了通过地表（主要是河流）输向海洋之外，还可以走地下的通道直接输入海洋，因此近岸海底尤其是河口附近的海底，常常有地下水渗出。

据估算，大西洋海底渗出的地下水每年有2万—4万km³，相当于大西洋河流输入量的0.8—1.6倍。更加大量的海底地下水来自地质时期，因为冰期时海平面下降，大片陆架出露，陆地降水一部分在地面汇流入海，另一部分渗入地下成为地下水；冰期结束海面回升，这些地下水就会储存在海底下面，穿越地质年代长期保留下来。现在全球有多少海底地下水缺乏数据，也很难统计，有人估计在5000万km³上下，相当于现在全球湖水总量的3倍。
说海底是漏的，还有更加深刻的意义。上面说的海底地下水和多数冷泉，都是地球表层过程的产物，而热液和二氧化碳却是源自地球深部，深海海底正是离地球内部最近的地方，因而提供了联通地球内部和表层的直接通道。大洋中脊和海底火山，都是地球内部岩浆的出口，而海沟的大洋俯冲带，是地球表层的水和海洋沉积等物质进入地球内部的通道。

读者可能意识不到，地球其实有两个储水库：你知道的是地球表层系统的储水库，以液态海水为主；不知道的是地球内部还有一个储水库，那里的水以地幔矿物的羟基为主。地幔里的水是在矿物的晶格里头，你不能舀来喝，但是它和地球表面的水可以相互转换。一头是板块的俯冲带，水随着俯冲板片进入地幔深处；另一头是洋中脊和大洋岛屿的火山活动，水随着岩浆活动返回地面。这就构成了行星地球的水循环，也是水在地球系统中最大尺度的循环。
地球内部的水循环：深蓝色示俯冲板片，箭头指水的输运方向，浅蓝色向地幔，黄色向表层按照地球历史的超长尺度说来，今天地球表层水圈的总水量大约为1.4×10^20t，每100万年由海沟俯冲下去的水大约是24×10^16t，其中进入地幔深处的水估计有9×10^16t。如此算来，地球表层系统里水圈的水，至少每隔16亿年才能在地幔深处循环一遍。有人推算，现在地球上俯冲下去的水多、从火山回上来的水少，自从5亿—6亿年前的“寒武纪生命大爆发”以来，地球上的海水已经减少了6%—10%。按照这种速率推测，全球大洋的水将在20亿年之后枯竭。如果说太阳在50亿年之后会变成“红巨星”吞没地球，那么水圈的枯竭远在此之前。
总之，几十年的深海探索表明，海底是漏的，海洋底下还有海洋。深海海底绝不是地球上万事万物的终点，因为海底是一个双向的世界：既有从海面向下的运动，也有从海底向上的运动。